描是描绘,写是摹写。描写就是通过一定的写作手段把人物或景物的状态具体形象地描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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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前三次性描写

2020-09-08 07:15:01爱情的文章访问手机版167

《红楼梦》的前三次性描写

《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小说,作者曹雪芹对小说的定位是“大旨谈情”,意思是把描写人物之间的各种情感为主要重点。这些情感包括恋人情、父子情、夫妻情、兄妹情、祖孙情、姐妹情、同窗情、师徒情、......。尤其是男女之情,又是小说描写的重中之重,作者投入了大量笔墨。当男女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不可避免会涉及到性描写。纵观全书,曹雪芹在性描写方面,保持几个原则:1,严格为整体情节服务原则;2,为丰满人物形象服务原则;3,委婉含蓄重神态淡动作原则。在这几个原则的思想指导下,《红楼梦》的性描写,整体上的特点就是简明生动,活色生香,绝无其它小说常现的露骨低俗之态。

本文以《红楼梦》小说前三次性描写为例进行剖析。

小说第一次性描写:

警幻仙姑:“......,今既遇令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是以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不过令汝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然如此,何况尘境之情景哉?而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将谨勤有用的工夫,置身于经济之道。”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帐。那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阳台巫峡之会。数日来,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

按照小说所写,警幻仙子姐妹、秦可卿应该是全书外貌美排名前三位的女子

这是在小说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立新场情传幻境情》中,作者为了完成贾宝玉“意淫”“情种”特质定性,和“皮肤滥淫”之辈区分开,特别安排贾宝玉和自己亲妹妹可卿共享鱼水之欢。警幻仙姑本人是绝世美女,第五回开始部分,作者专门大费笔墨,作了一篇赋文描写她的仙姿美貌。由此可推知,她的亲妹妹也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是仙女中的极品美人。警幻仙姑的想法是:贾宝玉在人间,对身边闺阁中女子意重情长,非常珍惜怜爱,“为闺阁增光”,但是却不受世俗主流价值观接纳(“见弃于世道”),警幻对其遭遇非常惋惜同情,于是就安排贾宝玉体验一下和仙界绝世美女联姻结为夫妻的感受。体验之后,发现和仙界最美貌的女子巫山云雨也不过如此,何况到了凡间?以后也就不要和那些追花逐柳的纨绔弟子混成一路,自己专心搞学习,求仕途,才是正道。这段描写中,“阳台巫峡之会”,用了《昭明文选》卷十九《赋癸·情·高唐赋》的典故。柔情缱绻,意指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软语温存,意指说话委婉,温柔体贴。这都是描写的人物精神情态,不涉及细节行为动作,十分得体。

小说第二次性描写:

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粘湿。唬的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了。宝玉红涨了脸,把他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了一半,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遂不敢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遂至贾母处来,胡乱吃毕晚饭,过这边来。袭人忙趁众奶娘丫鬟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宝玉换上。宝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别人,要紧!”袭人亦含羞笑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哪里流出来的些脏东西?”宝玉道:“一言难尽。”说着,便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了,然后说至警幻所授云雨之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姣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

丫鬟袭人天天贴身伺候贾宝玉,偶然成为贾府最贵公子哥的性导师

这是小说第六回《贾宝玉初试雨云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的情节。处于青春期的贾宝玉,中午午睡睡在贾府第一美女秦可卿的温软香柔的闺房之内,做起了春梦,产生了人生第一次遗精行为。晚上贴身丫鬟袭人在帮助他更换内衣的时候,发现这个情况。一通半玩笑半认真的对话之后,激发贾宝玉的性趣,于是硬拉着花季少女袭人丫鬟和自己发生人生第一次性行为。袭人于是成为帮助贾宝玉完成人生性启蒙的领路人。作者描写重点,不在贾宝玉和花袭人的性行为动作本身,而是侧重少男少女面对男女情事,羞羞答答的情态描写。文雅高级,不落俗套。

 小说第三次性描写: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回,便往凤姐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越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房门槛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慌的蹑手蹑脚的往东边房里来,只见奶子正拍着大姐儿睡觉呢。周瑞家的悄问奶子道:“奶奶睡中觉呢?也该请醒了。”奶子摇头儿。正问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平儿便进这边来,一见了周瑞家的便问:“你老人家又跑了来作什么?”周瑞家的忙起身,拿匣子与他,说送花一事。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拿出四枝,转身去了。半刻工夫,手里又拿出两枝来,先叫彩明来,吩咐他“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次后方命周瑞家的回去道谢。

此处是小说第七回《送宫花周瑞叹英莲 谈肄业秦钟结宝玉》中描写王熙凤和贾琏的一次夫妻生活,极其委婉含蓄。通篇无任何字与性活动直接相关,却能让读者毫无疑问地理解这就是在描写贾琏夫妻二人的房事活动,这些文字体现出了曹雪芹高超的文学技巧。试想一下:日常中午什么情境下,贵族夫妇二人可以处于下述状态?既不是午间酣睡,也不是藏赃数钱,却密闭屋门不见外人,门口还安排贴心丫鬟看门把守;奴仆走路需要蹑手蹑脚,不敢惊动;然后需要铜盘温水洗浴;二人情绪欢欣喜悦。无它,只有夫妻二人进行喜悦运动才说得通。这段由王熙凤担任主角的性描写,却不出现王熙凤本人,如此曲折隐晦,就是为了既体现王熙凤在精神层面高贵威严的人物形象,又反映王熙凤在生理层面也是食人间烟火的普通女子,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全书有多次曲折描写凤姐的夫妻秘事,还为了体现一个事实:王熙凤日常夫妻生活是很正常的,频度次数不低,夫妻也很默契,可惜就是生不出儿子,不能给贾琏传宗接代,接续香火。在当时的社会习俗下,女性在权贵家族的价值就是充当生育机器,能干不如能生,才华不如生娃。这也是贾琏后来在外面找情人,蓄偏房,冷淡王熙凤的主因之一。

从以上三例分析可知,《红楼梦》的性描写,不是为了性而性,而是为了情而性,所有关于性描写的文字,一律为情节完整、人物丰满这个写作目标服务。并非曹雪芹没有这样的文笔,而是因为曹雪芹克制用笔,聚焦全书“谈情”要旨。反而这样,也成就了《红楼梦》品味高雅,老少皆宜的文学地位。

如果曹雪芹放开大笔,像《金瓶梅》那样抓住每个男女主角幽会的机会大书特书,则《红楼梦》不再是《红楼梦》,而是《红楼香》、《红楼艳》、甚至《红楼荡》了。